收信人:罗莎贝斯,汤姆,威尔,吉姆和沃伦
写信人:彼得
主题:你们对我的关切
我很感激能收到五位如此博学和友善的朋友们的问候。你们表达了对我的关切,认为我在商界和学术界被低估、轻视和冷落。但是,如果我无法认同你们的关切,请一定原谅我!我丝毫不觉得自己受到了误解或低估——一点也不。我常常与那些“采纳我的理念”的人碰面,他们告诉我——接着还会向我证明——他们正依照着从我这学到的理念来建设、运营他们的组织(商业或公共服务)。让我高兴的是,没有哪两个人的实践方式是一样的!
朋友们,也许问题在于,你们从一开始就认为只有或只应有一种正确的方式。这一古老的反托马斯主义、反笛卡尔哲学、反康德哲学的理念(如果你们想知道,那么,我只赞同两位哲学家的观点——多样化的倡导者莱布尼茨和圣博纳文图拉)传达的要点一直都是,正确的事情就是在特定的时间、为特定的目的所做的适合某一特定机构的事情。如果我想在自己的墓碑上刻一句话,那它一定是杰拉德·曼利·霍普金斯的“荣耀归于上帝:为斑驳的万象”。诚然,有些管理者并不会接受我的理念和做法:例如,那些将自己的职业视为纯粹的掘金手段的管理者——哈罗德·杰宁式的人,或那些认为管理者意味着特权而不是责任的人。但是,我不能埋怨有人不遵循我的信条,因为他们和我的观念根本就不一样。而在另一方面,有太多的人告诉我,他们和他们企业的“所有成功都是因为你”,这又让我感到十分不安;因为我非常清楚,我所做的,最多不过是给予他们勇气,让他们去做应该做的事情,而这些事情,他们一直都心知肚明。
改变而不是改革
至于你们所说的“守旧派”拒绝在组织中应用我的理念,或许问题在于,你们认为老一辈管理者是“反动的”,而年轻一代是“创新的”。我发现,这与年龄并没有关系。我见过一些非常乐意接受新想法的老人(按年龄计算),例如乔治·马歇尔将军和阿尔弗雷德·斯隆。而我所知道的思想最保守的人,反而是一些非常年轻的管理者,尤其是那些认为只有一种绝对正确方法的人,不论这种方法是指人际关系(20世纪50年代的年轻管理者就持此想法)、运营研究(60年代早期的年轻管理者),还是战略规划(70年代的年轻管理者)等。当然,像乔治·马歇尔和阿尔弗雷德·斯隆,或是像西尔斯罗巴克公司的罗伯特·伍德将军一样的人,都是凡人。也就是说,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易于接受的领域知识,但却很难在其他领域做到这一点。我想要告诉管理者和学生的是,不要试图去改变你的老板(或下级),而是要发挥自己的长处,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。我知道,罗莎贝斯·坎特不会接受这一点,我也很欣赏她的满腔热忱。但是,我坚信我们在这世上的任务,并不是努力改进上帝的创造物——不论我们是多么吹毛求疵——而是要利用它来为上帝增光,来完成我们的工作。坦白地说,当我听到管理者们抱怨自己的组织过于保守,抱怨什么事情都做不成,抱怨老板是多么愚蠢时,我很想告诉他们:“不要抱怨那些已经出版的‘热门’书籍。”与过去十年所有的“热门”公司相比,我可能有着更长和更持久的战略实践。因此,请不要将名声误解为影响力。毕竟,我并不从事政治工作,而只是贡献自己的建议。
不只是技巧
说到我在学术界的成功(或是不成功),我认为事情有些复杂。坦白讲,我的确与美国商学院和整个学术界的发展趋势格格不入,或者说至少与其中某些趋势格格不入。让我做一个比较:美国商学院近30到40年历史让我想起了19世纪后半叶的欧洲音乐学院(在这一时期,音乐学院第一次达到鼎盛)。当时,音乐学院的重点是培养技艺名家——安东·鲁宾斯坦、帕德雷夫斯基和莫里斯·罗森塔尔,他们能在58秒之内演奏《小狗圆舞曲》,但却不能演奏莫扎特奏鸣曲来拯救自己的灵魂。大约在世纪之交,随着古斯塔夫·马勒的出现,这一状况开始改变。这些伟大艺术家的后继者们有着同样精湛的技艺——例如,几乎没有哪位艺术家能与亚瑟·施纳贝尔相媲美。但是,像施纳贝尔那样的人——或是像鲁道夫·塞尔金、帕布罗·卡萨尔斯那样的人——首先都是音乐家;他们知道技艺是一个人必须掌握的工具,也是永远都不能夸耀的,甚至都不能被听众听见;否则,它就是一种糟糕的技艺。
专业学院不是,也不该是在学术上的“声望”。由于没能认识到这一点,我们的商学院越来越关注技艺名家的培养。他们的任务并不是“学问”,而是在专业领域的领导地位。而这一任务,我们的商学院压根就没做到,甚至都没有放在心上。实际上,总体上看,他们已经变得与专业毫不相干。
唯一无需实践经验(或无需善听音乐的耳朵或与之类似的东西)就能完成的事情,就是在58秒之内演奏《小狗圆舞曲》——这似乎是当今很多商学院教师正在做的事情。
我一直强调,第一,管理学是一门临床学科,它是“实践”而不是“科学”;第二,管理学是一门人文学科,它关注的是人的本质、组织的本质、社会的本质和目的——最重要的是,它关注人的有效性——因此,了解但丁或是了解技术发展史,与掌握回归分析一样重要。(恰巧,我了解回归分析甚过了解但丁。我在1929年写下了第一份计量经济学论文。在论文中,我试图建立一种商品市场模型,用来解释为什么这些市场会在1927年前后崩溃,而当时的整体经济依然向好。虽然没有电脑,但我成功地完成了复杂精确的论证,尽管它的长期结论是错误的。)但我一直都明白两件事。第一,在一门临床学科中,终极测试并不是诊断是否正确,而是病人是否康复。第二,一个诊所永远都不会“高大上”——如果病人的手指里有一根刺,虽然并不是什么“严重”的疾病,我们还是要把刺取出来。但是,这些信念让我从根本上不被学术界接受,或者说,至少在过去30年间学院派的学术界并不接受我的观点,因为此期间重视培养技艺名家和强调英语文学教师眼中的“声望”(据我所知,这个帽子从来都没扣在医学院、法学院或工程学院的教师身上),。